李惊白

道士下山(越苏)(道士陵越X猫妖苏)五十一至第五十五章

第五十一章

转眼一整个春光明媚的春天便过去了,天气渐渐开始热了起来,不过陵越与屠苏住的小竹楼还是很凉爽,只是天一热,屠苏便开始犯懒,整日躺着,一晒太阳就犯困,不愿意动,之前他们去小镇买东西还是两人一起去,一起回,这两回都是陵越一个人去的。不过他脚程快,一般都是速去速回。

这日他买了屠苏爱吃的龙须酥,还买了两条鱼想着他回去的快,还能把它们养在水缸里,不想一行人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。

“大师兄!”

“陵端?”

陵端带着一众弟子见真是陵越,忙带人走上前给陵越行礼,脸上都是松了口气。

“陵端,可是天墉城出了什么事?你们怎么下山来了?”陵越示意他们起礼,见他们风尘仆仆又神色紧张忙问。

“大师兄,天墉城一切都好,是掌教真人特遣我们下山,来寻师兄。”陵端平日对陵越就很尊重,自然不会瞒着他什么,一股脑把事情始末跟他说了,“几个月前,铁柱观观主给师父送来一封信,说大师兄你勾结妖魔什么的,师父便派了几队弟子下山,说寻着师兄,让你赶快回去解释。”

“大师兄怎么会勾结妖怪呢,定是那牛鼻子老道冤枉了大师兄,大师兄,找着你可就好了,我们一直找不到你,还一直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呢...”肇临年纪还轻,自然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。

“大师兄法力高深,能出什么事啊?”陵端敲了下不会说话的肇临脑袋,回头又瞧了一眼陵越,其实也有些奇怪。

陵越这一身打扮可实在不像是天墉城意气风发的少侠,倒像是...像是个凡夫俗子。

他一身灰色长衫,侠气减了不少,更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,左手提个菜篮子,里头有肉有菜,右手提着一包糕点之类东西,还挂着两条正拍鳃吐泡的活鱼。

这副打扮,这副样子,像是谁家的小丈夫买完菜正赶回家去,哪里还有半点天墉城大弟子的气度和模样?

“铁柱观一事我自会找机会跟掌教真人解释,陵端,我还有些事要处理...”陵越注意到师弟们打量和疑惑的目光,并没有多做解释,“你带师弟们先回天墉城,告诉掌教真人,我会尽快回去。”

“大师兄,你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啊?我们帮你...”当时师父可是嘱咐,找到陵越便速速带他回山的,陵端没想到陵越说不跟他们回去,急了,想这大师兄是怎么回事,跟变个人似的,若是放在以前,发生任何有损天墉城清誉的事,陵越必定是第一个站出去,将事情处理清楚。

“不用,事情解决我自会回天墉城!”屠苏的事确实需要一个了断,陵越逃避已久,也知道不能一辈子逃下去,但现在还不是时候,等到时机成熟,陵越自会回天墉城请罪,他丢下一句,便飞身离开了。

陵越法力高深,要跑那真的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没影了,陵端他们想追也追不上。

“二师兄,这可怎么办呢?”肇临跟着陵端在后面追了一段,发觉陵越早没影了,急的跺脚。

“还能怎么办,传信给掌教真人,说大师兄找到了。”陵越要不想回去,陵端他们几个人全加起来也绑不回去,陵端只能带着师弟们继续追,生怕再把陵越消息追断了。

 

陵越不一会工夫便出了小镇,快步往家中赶。

他今日回来的比平时早,走到小院门口还是踟蹰了一下,想不知该不该跟屠苏提回天墉城的事。

屠苏正趴在院子的竹榻上晒太阳,因为天热,他早换了轻薄宽大的衣衫,伏着身子在灰绿的竹榻上散成一团柔白,一头长长的黑发也没有束,随意散在一身白衫上,初夏的桃花几乎快落尽了,残留着星点桃粉散在他黑发白衫上,安静休憩的模样几乎凝成了一副点缀着梦境的图画,推开院门的陵越看到这样的屠苏,心软成了一滩春水,都不忍出声惊扰了他。

他放下东西,放轻脚步走到竹榻边,不想他这般小心,还是把屠苏吵醒了,正当他悄悄坐下,想帮屠苏整理一下衣衫,盖住他露在外面的脚时,屠苏突然睁开眼睛,一把抓住他的手,似抓包了陵越在做坏事一般的小得意神情。

“你早醒了?”以屠苏的功力,不可能他靠这么近都没发觉,陵越冲他笑了一下,问。

“你还没进院我就知道你回来了...”屠苏爬起身,直接躺到陵越怀里,“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?”

“想你了...”屠苏一头长发把陵越似都缠住了,让他脱不开身,陵越看着躺在臂弯里的屠苏,凑下去轻轻的一句吹到屠苏眼角。

“陵越,我也想你。”清风吹起,树影攒动,一点白色的光斑照到屠苏瞳孔里,令他不自觉微眯起眼睛,才能将陵越的脸看的更清楚一些。

“我不过出去了一会,就想我?”抬手捏了一下屠苏的小鼻子,陵越帮他挡掉阳光,笑了。

“那你不也想我了...”屠苏没有察觉出陵越的那一句想你后是长长的叹息,双眸在阳光下几乎成了透明的淡茶色,闪闪发着光。

“看你,头发也不束...”陵越帮屠苏把头发上的枯叶花瓣拿掉,让他起来,坐好。

“太长了,我拿不齐...”屠苏知道陵越要帮他束发,端坐好把发带递给他,他是猫,变成人身可以学会很多东西,可这束发他怎么都学不会,手也笨拙的很,搞不定那些发带、簪子,“要不你帮我剪短些...”

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怎么能随意剪发?”

“可是我束不来,我看那些和尚不也都剃光了吗?要不,我也都剃了,夏天还凉快...嘻嘻...”

“越说越不像样,出家人那是断绝红尘,才断了发,你难不成也要断了红尘,守那戒律?”陵越忍不住抿唇一笑。

“守什么戒律?”

“佛家弟子有八大戒,杀、盗、妄、淫、酒、贪、嗔、痴...你说你守得住哪戒?”陵越虽是道士,但这些还是知道的,他帮屠苏绑好头发,还是耐心解释给他听。

“别的我不知道,这...”屠苏一听,眼珠子灵巧地一转,转身抱住陵越的脖子,狠狠亲了他一口,“淫戒我可守不了...”

“那倒是。”陵越忍不住眯起眼睛,看着屠苏笑,竟一点都不觉得羞人,反而坦然的很,“早上还贪嘴说要吃鱼,这荤戒都守不了,还想守别的?”

“哎呀,鱼呢?”说起鱼,屠苏才想起来,陵越买的菜呢。

“糟了...”陵越也才想起来,那鱼还扔在院门口的墙角下呢,他忙站起来奔过去,发觉那两条鱼正在草地上奋力挣扎,忙提到水缸里。

时辰也不早了,陵越和屠苏便顺道去了厨房做饭。

“这条大的今晚吃,这条小的养大一点,过几天吃...”屠苏蹲在水缸边上,指着缸里的鱼,跟正洗菜的陵越说。

“几天能养多大,小的明天吃,想吃我明天再多买几条来...”陵越把洗好的菜放在一边,利索地挽起袖子,一把掐起鱼,拧了起来。

“要不我们在旁边挖个小水塘,多买点养在里面,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...”屠苏不会做饭,但生火很擅长,手指一点,火便烧的又大又旺。

“嗯,明天就挖。”陵越后悔,想自己怎么没早些想到。

说挖就挖,第二天陵越便起了个大早,选好合适的位置便开始动手。屠苏本想用法术帮忙,陵越不允,说他们索性没事,不如亲手一锹一锹挖出来,更有意义些。

就这样,两人挖了两三天,小水塘便出来了规模,有模有样的。正是四月中旬,陵越找来了子藕,埋在泥里,说长的好,过几个月便能看到小小的一塘夏荷。

“到时候荷叶用来蒸饭,肯定香,藕片清炒,莲子也好吃...”屠苏挽着裤腿把小塘边沿的土堆结实,连连点头,称赞陵越这个主意好。

“我种来是等开了花咱们来夜赏夏荷,你倒好,只知道吃...”陵越裤腿手上都是淤泥,走过来忍不住刮了这贪吃的小猫鼻子一下。

“我吃也不耽误赏花啊...”屠苏弯腰躲了一下,没躲开,真成花猫脸了,把一手泥抹到陵越胸上去,权当报复了。

“吃那么多也不见长些肉...”陵越任他抹,揽住他的腰掐了掐,发觉他还是瘦的很。平日他吃的可多,吃完饭没停一会就去拿糕点零嘴,嘴巴不说话的时候也不闲着,一直就是吃,可就是这样,自己还是没把他养胖一些。

“我长了,只是长的慢...”屠苏吃的多,那是因为他练功需要非常多的能量,是没有办法的事,可陵越总担心他身体受过损伤,底子没恢复过来,一直很忧心。

“是吗?我掂掂...”天色不早,余辉把两个人的脸都映的红彤彤的,陵越把屠苏一下抗在肩上,直接把他抗了起来。

“哎呀,放我下来。”肚子压在陵越肩膀上,脑袋倒着,屠苏忍不住想笑,但这个姿势,一笑肚子就疼,一点也不舒服,他拼命拍陵越的背,让他放自己下来。

“脏兮兮的,我给你洗洗去...”扛着媳妇直接往河边走,陵越拍了拍屠苏小屁股,让他老实点。

“我...我自己走,嘻嘻嘻。”屠苏怕痒,在陵越背上觉得哪都痒,又忍不住笑,快累死了,“陵越...我自己洗...啊啊,不要!”眼看快到河边了,屠苏剧烈挣扎起来。

虽然锻炼了很久,好多了,但在河里,屠苏还是有点抗拒水。

“脏猫,不洗干净,今晚不许上床!”平时也就罢了,今天这一身泥,不到河里根本洗不干净。

“啊啊我不!”不让自己跟陵越一起睡,比碰水还痛苦,但...屠苏也不想碰水。陵越才不管屠苏的哀嚎,直接把人抗到河里。

一掉进水里屠苏便抓着陵越的衣服,但抬脸一看他的笑脸,又来了气。

明知道自己怕水,还这么突然把自己扔水里。

“笑!你才脏呢!”炸毛的小猫也不是好惹的,屠苏直接把水扫到陵越脸上、身上,两个爪子刨水刨的飞快,不一会,陵越从头到脚全都湿了。

“还说不脏?”反正都要洗,陵越也不在意,撩了一把水,往屠苏脸上一抹,直接抹了一手泥水下来,嫌弃地撇嘴。

“还不是你乱摸脏的!”屠苏一看,是真脏,纠结着一张小脸忙掬水洗脸,洗干净脸把脏兮兮的衣服也赶快脱了,想快些洗干净。

“这也是我乱摸的?”后脖子上一块泥,胳膊上一片泥,陵越说不知屠苏是去干活的,还是玩泥的。

“你比我还脏...”见陵越脱了衣服,背上,胸上也都是泥,屠苏大呼小叫,发出一声尖叫,“不洗干净别上床!”

说是脏,其实只是一些泥土,用水冲冲就干净了,陵越见污泥洗净,屠苏恢复白净的模样,柔嫩的皮肤和黑发上还带着水珠,透出别样的俏丽来,禁不住贴近他。

“真舍得不让我上床?”

暧昧的鼻息喷到耳侧,屠苏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,手臂一揽,把陵越拉近。

两个人贴的很近,近到陵越都能清楚地看到屠苏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水珠,随着他睫毛一颤一颤的,如蝴蝶振翅,颤到了陵越心口。

“我...”屠苏望着陵越暗了的眼底,舔了下唇,轻轻吐气,却突然在陵越快要克制不住凑过来的一瞬间,猛然推开他,“舍得!哈哈!”

“坏猫!站住!”被耍了一脸水的陵越见屠苏拽起衣服就往岸上奔,抹了一把脸的水,飞快追上去。

在水里显然对屠苏不利,他根本跑不动,没跑两步便直接被追过来的陵越扑到了,直接扑到水里,溅起一片白色的水花。

小河不深,只到两人腰胯,但屠苏是猫,天性就不可能会水,这一没站稳,直接一头栽到水里了,呛了几口水,整个人都给呛懵了。

陵越反应过来,见屠苏拼命挥动手脚,似在求救,也不跟他闹了,忙把他捞起来。

屠苏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,死死抱着陵越不撒手,苦着脸一直咳嗽,把呛进去的水咳出来。

见屠苏咳的眼眶都红了,也极为狼狈,陵越一边帮他拍背,一边自责,心疼的很。

“屠苏,可好些了?”

“咳...咳...没...没事...”屠苏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,脑子还有点迷糊,但还是捕捉到陵越自责、心疼的眼神,忙摇头,不让他担心。

想想两个大男人,一个活了几百年,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弟子,竟如此幼稚,屠苏咳的难受之余,突然很想笑,越想越憋不住,一边咳一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。

连陵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...

到底是受了点惊吓,回去的时候陵越把屠苏背着,踩着两人的影子往回走。

“陵越,我头发又散了...”那么闹了一阵,头发不乱才怪,屠苏在陵越背上玩着他的头发,试着帮他束起来。

“没关系,回去我帮你梳好...”

“这个发簪插哪里?”屠苏不想这种小事都麻烦陵越,所以问的认真,可惜他插错了地方,陵越疼的歪了下头。

“拿着就好,回去我来弄...”不过陵越没出声喊痛,只是让屠苏不要操心这些。

“陵越,我好像学不会束发...”

“没关系,我帮你...”

“一直学不会呢?”

“一直学不会?我就一直帮你...一辈子...”

“嗯,一辈子...”屠苏把脸埋到陵越脖颈里,闷闷地回了一声。

可是陵越,我并不想你给我做一辈子饭...洗一辈子衣服,束一辈子头发...

你的一辈子,不能这样...

我的一辈子,也不能只是这样...

 

第五十二章

屠苏其实并不知道陵越的师弟找来过,但他仍能感觉陵越近日有些不同。

心中有事若是瞒其他人还可以,若想瞒每日睡在枕边的人,并不容易,这点屠苏体会深刻。

“今日怎么不练功了?”摩挲着屠苏光洁的肩膀,陵越鼻息渐渐平复,低头亲了下屠苏发旋。

平日每次欢好完屠苏第一要事便是吸纳精元修炼,认真的劲头让陵越都忍不住吃味过几次。不过他知道,屠苏受过伤后,安全感低,心里也希望他法力能高些。

“也不少这一天...”伏在陵越心口的屠苏仰起脸来,一双亮眸看着陵越,他看陵越微汗的额头,高耸如山的鼻,视线扫过眼睑,看那投下的浓墨般的剪影,好一会,才笑出一个酒窝,“陪陪你不好吗?”

“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甜言蜜语的?”陵越听这话,倒笑了,屠苏天性率真,平日情话说的极少,今日不知怎么开窍了,一句话说的陵越一阵悸动。

“跟某个嘴甜的人学的...”屠苏爬起来,趴在陵越肩膀上,细白的手指尖点了点陵越的唇,“我这么聪明,什么学不会?”

“那今日是谁炒糊了菜?又是谁摔破了家里最后两只碗?”

“不知道!”鼻尖轻轻撞了一下说出自己糗事的陵越鼻梁,屠苏咬着唇否认,“反正不是我。”

“是,不是你!”陵越摩挲着屠苏脖颈,抿开嘴角,忍着笑,“我只知道是只又贪吃又笨手笨脚的小猫...”

“喂!”凑过去狠狠咬了一口陵越的下唇,屠苏气恼又羞愧的模样令陵越软了心,不再“嘲笑”他了。

“陵越,我真希望自己真的能聪明些...”重新伏回陵越颈窝里,屠苏不知为何,暗暗叹了口气,“也可以学会做饭、洗衣,学会种荷、赏花,学会为你做些什么...”

“那些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学会了人类最重要的东西...”陵越知道屠苏努力过,便够了,他喜欢为屠苏做这些,是因为他知道,屠苏已经懂了情。

“陵越,人类的七情六欲真可怕...你怎么能那么喜欢我...”陵越的心,屠苏其实都懂,他眼眶泛起了红,却不敢抬头让陵越发现。

“你厚不厚脸皮?”陵越掐了一把屠苏的脸颊,真心是想掂量掂量这这家脸皮是怎么长的,自恋的很,“说这话也不嫌羞的慌?”

“我不羞,我说真的,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?”

“我怎么对你,都是心甘情愿的,屠苏你...”这话说着不知为何有些伤感,是陵越始料未及的,他顿了一会,将心中涌现的那点担忧压下,不想让屠苏发觉,“以身相许便是了...”

听了这不着调的话,屠苏闷在陵越胸口笑,任陵越将他搂的更紧了。

深夜,陵越睡了,躺在他怀里的屠苏却一直没有睡着,他缓缓睁开眼睛,转头去望陵越。

陵越睡眠浅,很容易醒,屠苏只得凑到他唇边,催动内丹,深深吸了口气。

陵越唇边很快溢出一股清气,缓缓流入屠苏鼻息之中。屠苏是妖,除了欢好的精元,他也可以这样吸取他人的精气,他吸了好一会,陵越才无声无息地昏睡了过去。

屠苏这才起身,穿戴整齐,环视了一圈熟悉的房间,最后才叹了口气,坐到了桌边。

他细细研好墨,摊好纸张,提笔写了陵越两个字却又犹豫起来。

该怎么写呢...

这日这遭其实并不突然,远在重伤之际,远在蜀山之时,屠苏心中就有这打算。

他早知道,自己等不到那方小塘的荷花开了...

因为百里屠苏...从来没有忘记方兰生掉入山崖的那一天。

可是他不能让陵越发现,所以一直将失去兰生的痛苦强行埋藏在很深的地方,很多时候,他自己都会有一种错觉,好像那种痛苦不曾出现或者早已消失一样,但他知道,正因为他没有忘记,因为他还留有复仇的念头,他才能原谅自己毫无顾忌,付出一切地与陵越在一起。

他放纵了自己,但这种放纵不是永远,不是陵越说的一辈子,到了收回的时候,百里屠苏就必须把心收回来了。

墨水在纸上晕开了,他却始终无法下笔,再多写一个字。

这一切,不能告诉陵越。

屠苏不忍心,他知道,陵越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间会多痛苦,恐怕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。他退怯了,没有了留下只言片语,告诉陵越真相的勇气...

 

但对陵越来说,屠苏的离开是始料未及的,是毫无预兆的,他捂着头昏欲涨的脑袋起床,便发觉屠苏不见了。

桌上有一封残缺的信,除了陵越两个字,是一片空白,陵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,会让屠苏突然离开,他追出房门,却在小院门口,碰见了他的师弟们。

“大师兄,你是天墉城的大弟子,不能将天墉城弃之不顾啊!”陵端跪在陵越面前,言辞恳切,就差扯着陵越的衣角了。

他这一跪,其他弟子纷纷跪下,是满脸焦急和担忧。

“大师兄,你是未来的掌教,应当速速回天墉城。”

“大师兄,掌教真人与执剑长老很担心你...”

这一句句大师兄并没有把陵越喊醒,反而搅的他更是心绪不稳,脑中一片杂乱。他想一个人冷静一下,想清楚屠苏去了哪里,但他走到哪,陵端便跪着跟到哪,走了一会后,天墉弟子跪了一圈,把陵越愣是给围住了。

“陵端,肇临,你们快些起来,我...”这样跪下去不是办法,陵越也自觉受不起如此大礼,还是暂且冷静下来,把陵端他们扶起来,“让我静一静...”

“大师兄,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陵端看出陵越的心绪不宁,见他死死攥着一张白纸,脸色无一丝血色,不免急了。

“你们帮我找一个人...”陵越以为屠苏会跟上次一样,只是暂时走开了,马上就会回来,跟上次一样,会突然冒出来,笑嘻嘻地喊“陵越”,但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,不是。

他有很不好的预感,那强烈的预感告诉他,屠苏是真的离开了。

慌不择路下,他脱口而出,想陵端和师弟们帮他去找屠苏,但这话刚说完,他又马上反应过来。

不行,屠苏是妖,不能让他们去找...

“大师兄,找什么人?”一看是人丢了让陵越这么着急,陵端他们马上积极起来,但陵越立刻又改了主意似的,闭口不说丢的那人的形貌特征,真是奇怪的很。

屠苏为什么离开,又去了哪里,发生了什么事,这些陵越都想知道,但他却又全都不知道,一时气急攻心,竟眼前一黑,突然吐出一口血来,把陵端他们吓的是手足无措。

 

第五十三章

正当众人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,院门外进来一位紫白长袍道人,一身仙气,一指点在陵越额头,将一道清气注入陵越体内,陵越当即昏迷了过去,他们只得把他扶入屋内。

“紫胤,陵越这是...”涵素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伤了陵越,大为吃惊,也担心的很。

“他被妖物吸食了精气,又一时情急,真气紊乱,休息片刻便没事,掌教真人,无需担心...”紫胤替自己徒儿把了脉,虽不敢相信却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。

“这...这怎么可能?一般妖物哪里近的了陵越的身,更别说能吸食他的精气了...”涵素大吃一惊,“难道是什么厉害妖怪,连他也制不住?”

“从妖力来看,修为不会超过千年...”涵素疑惑,紫胤心里却猜到几分,他无奈地摇摇头,“掌教真人,这陵越怕是没躲过那情劫...”

“什么?你是说...”涵素又是一惊,也不敢妄断什么,忙把陵端唤进来,问他在这竹楼中,可见到其他人。

“师父,弟子到这的时候就只有大师兄一人,并无其他人,不过...”

“不过什么?”

“第一次在镇上遇见大师兄,大师兄正在买菜,看模样,不像是一人吃,而且刚才,大师兄还说让我们找个人...”陵端平日虽有些调皮,爱耍小聪明,但本性还是老实,师父问话,是事无不言言无不尽。

“找什么人?”

“他没说。”

“看来那妖物察觉出什么,早早逃了去...”紫胤在一旁听了个大概,暗暗叹口气,叹陵越不争气,“这糊涂小子,定是被那妖物迷惑了,却不知,他内力醇厚,哪有妖物不觊觎的?到底是阅历浅,才有了今日这一遭...”

“也不知那妖物损害了陵越多少根基,紫胤,你可得想想办法...”

“掌教真人,这个你不必多虑,那妖物看来并不想要陵越的命,精气也吸食不多,于陵越没有多大损害...”

“那就好,那就好...”

两人这一番谈话,渐渐转醒的陵越并没有听见,他睁开眼,看到紫胤忙起了身,一下跪在他与涵素身前。

“弟子拜见师尊,拜见掌教真人。”

“起来吧。”紫胤看了眼自己的徒儿,到底还是不忍心多加苛责,单手将他扶起。

“师尊,我...”

“陵越,不必多言,你既然没有大碍,便随为师回天墉城吧...”紫胤了解自己的弟子,若开口问这竹楼中住的另一人,他必不会对自己撒谎,但现如今那妖已闻风而逃,多问已经过去的事没有多大意义,反而会让陵越钻了牛角,不如不问。

“师尊,掌教真人,请...请恕陵越难以从命!”陵越知道紫胤不问,是给他机会,对他铁柱观勾结妖物,迟迟不归昆仑已经是既往不咎,但他也知道,如果就这样回天墉城,恐怕,他再也没有机会去找屠苏了,“弟子还不能回去。”

“什么?陵越,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这几个月你知道你师尊有多担心你,一得到你的消息,他便从昆仑山急急赶来,生怕你出什么事...”涵素大为意外,一向稳重听话的陵越竟违抗师命。

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。

“是弟子不孝,让师尊与掌教真人担心,但陵越...还有一件事未办,还望师尊、掌教真人相信陵越,待事情办妥,陵越会立刻回天墉城。”

“你有何事要办?”陵越这番话,紫胤也未料到,想到那妖物竟对他影响如此之深,而这糊涂弟子还不知回头心中不免有些不悦,素日严肃平和的脸庞上不禁染上一层薄霜。

“弟子...无法告知,师尊...”

“难不成你还要去寻那妖物不成?”见陵越此时此刻还想护着那妖孽,实在是将天墉清规都抛之脑后,紫胤是真气极了,他突然一声大喝,扬手重重一拍,将手边的竹柜一掌劈个粉碎,双眉倒竖,怒意浓烈。

“师尊,弟子无意欺瞒!”陵越知道自己惹师尊生气了,双膝跪地心中有自责,有不忍,却也很坚定,并未退缩,“但他不是妖物,他是...陵越的朋友,亲人,我必须去找他!”

“什么?陵越你...”涵素大吃一惊,似还不敢相信陵越的话。

“掌教真人,请恕陵越自作主张之罪,我找到他后,自会带他一起回天墉城拜见掌教真人...”

“胡闹!难不成你还要将那妖物带上天墉城?”

“师尊,他不是坏人,您见到他,便会知道他秉性纯良...”

“住口!陵越,你与妖来往我...我不反对,但若是害人的妖,便是万万不行。秉性纯良的妖会吸取人类精气修炼?”

陵越没想到紫胤连这都已经窥明,一张俊脸涨的通红。他此次醒来,确实头昏脑胀,四肢乏力,是典型精气亏损的迹象,陵越也想不明白,屠苏临走之前,不知为何,吸食了他的精气。

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,强行吸食精气会极大折损被吸食者的基底,与精元修炼不同。

“我问你,你精气亏损是何人所为?她若心中坦荡,为何逃之夭夭,至今不见踪影?陵越,你好生糊涂!”

“不...他...不会害我。”

“你扪心自问,她在你身旁,妖法可是一日千里?”接近陵越,无非是为了他一身醇厚内力,陵越从小聪敏,怎么会在这再明了不过的事上看不穿?

紫胤这一番话质问地陵越是哑口无言。

师尊说的没错,屠苏短短时日,法力确是大增,若不是在陵越身边,普通办法修炼是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进步那么大的。

现在回想起来,从蜀山下来后,屠苏确实对修炼十分上心,与之前那漫不经心,并不在意的性子极为不同,陵越一直认为,他是被铁柱观的道士伤害怕了,才那么渴望增加法力,以求自保。

但有陵越在旁,根本没有任何人能轻易伤害他,屠苏也根本无须再害怕,除非...

除非他知道...他早晚会离开自己...

“紫胤,他虽犯了些糊涂,到底没有大错,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了...”虽然胡闹了些,但好在陵越没有做出什么有违天道的事来,涵素向来疼陵越,不忍心太过责罚,还劝紫胤也放宽些。

“陵越,你初入红尘,阅历尚浅,被妖孽迷惑也怪不得你...”见陵越灰白了脸,半天都发着呆,似乎不敢相信,紫胤还是不忍,说到底,他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弟子。

“只是你冒犯铁柱观明羲子道长,不可不罚,你需亲自上门致歉,再回天墉城闭门思过...”

铁柱观...听师尊提起,陵越才回过神,想起师尊他们下山寻他的缘由,是铁柱观观主曾传信给天墉城,道他这天墉弟子在他铁柱观强行把屠苏抢走...

铁柱观...陵越突然眼前一亮,似乎知道屠苏去了哪里。

兰生被铁柱观打落山崖,以屠苏与兰生的感情,屠苏不可能轻易便把这件事放下了,再则铁柱观曾那般对待屠苏,屠苏也不可能就此罢休。

这也说明了,为何屠苏会急于在短短时间内快速增加道行...

“是,弟子...遵命!”铁柱观这趟看来他是不得不去,陵越领了师命,带领四五天墉弟子,没有片刻耽搁,前往铁柱观,登门致歉。

 

陵越猜的并没有错,屠苏确实回了天玄山,他知道以陵越的聪明才智,很快便会猜到他的去向,便日夜兼程,马不停蹄地赶往天玄山,打算在陵越追来之前,解决了铁柱观,再逃之夭夭。

天地之大,若一只妖真要藏,陵越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。

屠苏知道,他又一次欺骗了陵越,不论如何,都不可能再得到陵越的谅解,便干脆狠了心,死了心,不再回头,心中只留为兰生报仇一事。

时隔多月,他再回天玄山,回到兰生葬身的崖底,心中挤满了愁绪。他知道,这里不可能再找的到兰生的踪迹了。

无论如何,他都来晚了...

与兰生相识的几百年仿如一瞬,在他脑海一幕幕闪过,他却抓不住那回忆了。

任山涧的急风呼啸而过,将他黑发吹起,拂过脸颊,散成凌乱的模样,屠苏闭着双眼深深吸了口气,将心中涌现的悲伤抑下,努力让心再平静下来。

只有风声的山谷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,由远而近,屠苏初始有些不敢相信,以为自己听错,但那脚步声越走越近,已经近到他身后几步之外,他不可能再听错。

难道...

兰生?

 

第五十四章

望着眼前一身玄底红色暗纹外服的人,少恭大吃一惊,万万没想到,会是屠苏。

“少恭?”屠苏带着近乎奢望的希望回头,回过头来,确实见到了一位故人,但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位,双眸中的那豆点光亮重新熄回灰暗。

故人重逢,多少还是有几分欣喜的,只是这喜悦因为同一个人而蒙上了一层不可消散的哀愁。

“我不知在这崖底找过多少次,但...”少恭带屠苏回自己暂居的草屋,向他提及他这几月的境况,说到最后,他有些怔神,似乎还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,“屠苏,生要见人死要见尸,怎么他就无端端没了一点踪迹?难道你们妖,就一点存留的行迹都不会留下?”

“兰生是花妖,就算...”就算魂飞魄散,也该有花身留下,屠苏刚说出这句话,突然张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因为他看到少恭的草屋前,开着大片大片的蓝色牵牛花,初夏正是花开的最盛的时候,那蓝色浓烈而朝气,岩石间,灌木上,匍匐满地,绕藤而开,在夏风中,翻着叶片,摇着花盘,仿佛在诉说着什么。

“找兰生时,我在这里发现了一颗牵牛花,原本只想着暂时住下,没想到养着养着,倒成了些样子...”少恭把门推开,招呼屠苏进去坐,但屠苏望着那片花田,许久都没回答。

“屠苏,有时候我也希望,这会是他,也希望,哪怕他还剩下一点灵魄,想办法来告诉我一声也好...”无数个夜晚,少恭都假装睡着,希望兰生托梦也好,显身也好,来见他一面,告诉他一声,他还活着,但是他日日夜夜等,日日夜夜都只是空等,他拍在屠苏肩上,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说到这里却有些哽咽了,心碎之感,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丝毫消退。

“有时候,我以为他还在,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...”

“此仇不报,我誓不为人!”而屠苏又比少恭好受到哪去呢?他突然捏紧拳头,望着铁柱观方向双眸一暗,透出几分狠戾,咬牙扔下一句便飞身消失了。

 

屠苏自然是去找铁柱观的麻烦,站在山门外,他双眸通红,俊眉高挑,一脸嘲讽地看着摆出剑阵将他团团围住的臭道士们。

“孽畜,侥幸逃了一命,你不好生悔改,安分修炼,竟还敢回来?”铁柱观的人自然也认出了屠苏,领头的青年道士还是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,却不知屠苏早露了杀意。

“臭道士,叫你们观主出来,不然我血洗你铁柱观!”

“妖孽口出狂言,收你还需我师父动手?”

“你们滥杀无辜,害我至亲,今日我便要为他报仇雪恨!”屠苏也不跟他们再多啰嗦,化出妖身直接迎上他们的剑阵。

他早褪了妖气,体内又满是灵气,降妖除魔的道法剑阵对他而言,威力早不如从前,他根本不再忌惮,再加上他法力大增,区区铁柱观的一个剑阵根本困不住他。

不一会他便打伤几名弟子,将剑阵全部打乱,那些道士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变的如此厉害,阵脚大乱,若不是明羲子携一把灵剑凌空而至,阻断了屠苏的攻势,恐怕那些小道士不是受伤那么简单。

“猫妖,没想到你竟还活着?”明羲子其实大为意外,没想到一只小小猫妖竟然如此命大,不仅重伤痊愈,还练就一身的本事。

不过他手中灵剑克魔制妖,他不信这猫妖有那么大本事,真灭了他铁柱观。

“老天有眼,让我留着这条命来找你们偿命!”屠苏看出明羲子的厉害,自然不敢轻敌,催动全身法力迎战,弯腰躲过袭来的一招快剑后,突然旋身发力,一双利爪直接扣住了剑锋,再用力一震,直接将那把灵剑硬生生碎成了几段。

“猫妖,你...到底害了多少人练就这一身邪功!”明羲子万万没想到那灵剑竟对屠苏没有多大效用,大吃一惊,想难道这猫妖已经修炼成人,妖气早已不见?

“呸,打不过便信口污蔑,你们铁柱观当真是虚伪至极,也无怪会是非不分,黑白不明!”见铁柱观主都打不过自己,屠苏不禁暗叹,陵越清气确实厉害,事已至此,他不教训够这群道士是不会罢手的,他颇为得意,扬起锋利猫爪,想再攻,却突然顿了一下。

大概是体内内力突然全都调动起来,他内丹受到震动,内丹那突然有些隐隐作痛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小腹。

但明羲子一甩拂尘,已经攻了上来,屠苏没有时间迟疑,暂将那痛楚忽略,飞身迎战。

两人你来我往,战了四五个来回,一时是胜负难分,但屠苏知道,恐怕他很快就会落于下风。原本因为只是小痛,却不想他持续运功迎战,那痛竟然越来越明显起来,只是屠苏不想露出败势,硬撑住了一口真气。

明羲子不敢轻敌,手中拂尘成了利器,屠苏闪身以躲,抬手直接拽住了,却不想明羲子用力一甩,屠苏顺势在地上一滚,虽躲开了攻势,肚子却抽痛了一下,令他一时起不了身。

该死,怎么会如此之痛?屠苏额头冒汗,痛的脑袋嗡嗡作响,竟愣在当地,连明羲子一掌过来都来不及躲开。

正当他以为会硬生生接下这掌的时候,突然一股灵气冲了过来,直接将明羲子的掌力撞开了,屠苏一愣,然后感觉自己手臂被人抓住了。

“屠苏,快走!”少恭知道屠苏要找铁柱观的人报仇,自然是不放心,一路追了上来,刚赶到就见他形势不利,便朝那些人扔了一把药粉,趁对方愣神之际,扶起屠苏,就往山下跑。

屠苏带着少恭一路飞回了草屋,只是还没走到屋内,便再也支持不住,跪倒在地。

“屠苏你怎么了?”

“我...肚子疼...”该死,关键时刻,竟是这肚子给他坏事,屠苏疼的满头大汗,只能让少恭扶他到床上躺着,捂着肚子半天都蜷缩着身子喊疼,脸色都疼白了。

少恭连忙帮他把脉,但把了半天,都没看出个头绪来,这眉头反而是越皱越紧,盯着屠苏看了半天,最后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肚子。

“你干什么?”屠苏哪里好意思让少恭摸,一瞪眼,把他手拍开了,一脸的机警和脸热。

“屠苏,我...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...只是你肚子里似乎有个东西...”

“什么东西?”屠苏吓了一跳,捂着自己的小腹感觉内丹在震动,想少恭应是误会了,“那...那是我的内丹...”

虽然不懂,但之前和陵越还说闹过一回,少恭那踟蹰的样子倒像是在他说他肚子里有了小娃娃似的,屠苏身为男子,身为精怪,被这样说自然有点羞赧和不满。

“是吗?我们人类没这个东西,我不知道...那...你是感觉自己内丹那疼还是哪疼?”

“我不知道,只是我一运功便疼的厉害,现在...不运功就没那么疼了...”那疼慢慢减退了,屠苏坐起身,想或许是自己还没有完全消化陵越清气的缘故,便让少恭不用担心,他倒是奇怪,少恭怎么会那么高法力,可以阻挡的了明羲子的一掌。

“我...我没有啊...我一介凡人,哪里来的法力?我就扔了把药粉...”少恭却比他还糊涂。当时明羲子的掌力确实已经到屠苏面前,但不知为何,突然转了方向,似乎被什么人打开了似的。

“定是老天开眼,让那铁柱观少些猖狂...”酝酿已久的复仇竟因为闹肚子而功亏一篑,屠苏气闷的很,但这一纠结,肚子又感觉有些隐隐作痛,坐在床上捂着肚子闷哼了几声。

“屠苏,你受了伤,我看还是先疗伤要紧...其他的,迟些再说...”虽然有些疑惑,但见屠苏如此,少恭忙起身去帮他拿些药,劝他暂时不要多想了,休息为上。

现在再上山也讨不到多少便宜,不如等伤好了,再给那群臭道士一顿教训,屠苏点点头,忙舒展了心绪,专心运功疗伤起来。

 

第五十五章

是夜,屠苏在一旁的小榻上休息,他双眉微皱,睡的迷迷糊糊,并不安稳。大概是触景生情,来到这的第一晚他便梦到了兰生。

梦到他们还在袖山的时候...

兰生扯着他的衣袖把他往树后躲,悄悄告诉他,山林中的男人质量上乘,实为极品,那时候,他化成一娇俏貌美的小娇娘,娇滴滴地往陵越怀里靠,却在陵越发现不了的地方,朝远处的屠苏挤眉弄眼,让他学着点...

兰生...

深夜灰暗的草屋里寂静无声,门却突然被一阵风吹开了,那阵带着寒气的冷风吹到屠苏脸上,令他在睡梦中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。他猛然睁开眼,望着散着白雾空荡荡的门口,好一会都有些怔神。

床上的少恭还睡着,房间里有种孤寂的清冷,除了他们,并没有其他人,但屠苏还是突然从榻上站起身,冲出了门外。

“兰生?”那片花田里似乎有道白影,屠苏非常意外,却仍毫不迟疑便喊出了这两个字。

“兰生!”他拔腿便朝那道缥缈的白影奔了过去,瞪着大大的眼睛,心快要跳出胸口,似乎不敢相信。

奔到那道白影面前,屠苏怔住了,眼眶瞬间便泛了红。

是兰生...他一身轻薄白衫,披头散发,脸色有些苍白,但那熟悉的眉眼,面容,屠苏不会认错。

“屠苏...”只是他面容模糊,身形轻飘,屠苏伸出双手,想要拥抱他,却发现手指直接扫过他的身体,他扑了个空,站在他面前的兰生往后退了一步,朝他摇了摇头,让他不要再尝试抱他了。

“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,屠苏,你碰不到我的...”

“兰生,真的是你?你还活着!你还活着对不对?”屠苏万万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再见兰生,往日种种瞬间涌上心头,令他鼻头发酸,嗓子干涩,险些掉下泪来。

“嗯,屠苏,我没死...我等了好久,才等到你回来...”

“快些告诉我,你...怎么会...”虽然活着,但...屠苏抬手想摩挲一下兰生的脸,但抬起来却用不上力,这句话刚问出便是哽咽。

“当日我中了一剑,内丹妖气被震的几乎溃散殆尽,又坠下山崖,肉身被摔个粉碎,好在我拼着最后一点灵气,护住了我内丹不碎,落在这山涧之间...我几乎被打回原型,只能慢慢吸收这天地灵气,残留的那点魂灵才能一点一点成形...”兰生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,待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破土而出,长回了原形,他便沐浴着阳光雨露,一点一点茁壮成长,终于可以在屠苏面前现身。

“今日白天是你对不对?”

“嗯,你今天一到,我就知道了,只是我力量还不强,没有办法抵抗那群道士,只能在危急时刻出来一搏而已...好在你没事...”今天看屠苏奔上山找那群道士兰生心中万分焦急,无奈白日他灵气不足,没法即可现身与他相见,只能一路跟上了山,令兰生惊讶万分的是,屠苏短短时间法力大增,连那群道士都不是他的对手。

“兰生,兰生...”兰生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灵气,为救他,也不惜使出来,屠苏心里头真心有些难受,责怪自己来的太晚,没有早些找到兰生,他只能念着兰生的名字,满心的自责。

“屠苏,我没事...”兰生知道他的心思,忙摆手,说可看不得他难受的样子,“我再修行个几百年就能恢复人形...说不定修炼的好,还不用那么久,你看,才几个月,你就能看见我了...”

“嗯,兰生你放心,我一定会帮助你修炼,让你尽快恢复人形...”虽然握不到兰生的手,但屠苏还是跟他保证。

兰生还活着,这对屠苏来说是最重要的事,而会为这件事高兴的,应该还有一个人。

“对了,兰生,少恭他...”

“屠苏,你先不要告诉他我活着的事...”兰生知道屠苏的意思,忙阻止他,“我现在...这个样子,告诉他,也于事无补,他还额外为我担心...”

“你不告诉他,他就不为你担心,不为难过了吗?”

“我知道,我时常都能看到他,若不是他尽心尽力照顾这一片花田,恐怕我恢复的还没这么快...”少恭为他所做的一切,兰生都看在眼里,他的失意,悲伤,强韧和坚持,兰生感同身受,刚开始,兰生也努力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消息,但都失败了,后来他便也不坚持了。

他若痊愈不了,告诉少恭也不一定是好事。

 

少恭觉浅,这些时日都睡的不好,半夜醒来却发现屠苏不在房里。他担心屠苏为兰生报仇心切,又冲动去了铁柱观忙翻身下床,跑了出去,却不在看到屠苏背对着他,站在花田里,不知在干什么。

见屠苏还在,少恭多少松了口气,但随即他又屏住了呼吸,双眼瞪大,直愣愣看着屠苏面对的方向。

因为他突然意识到,屠苏不只是站在那里,他是在跟人说话...

少恭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,他面前一片空,根本没有人,但他神情自然,话语流畅,仿佛他面前真的有什么人...

他是妖,或许...

“少恭?”屠苏听到身后跌撞的脚步声,发现少恭也出来了。

“屠苏,你在跟谁说话?”少恭有一个近乎让人不敢相信的猜想,因这猜想,他快步奔向屠苏,步伐凌乱,跌跌撞撞,他一个踉跄,死死抓住了屠苏的胳膊,才没有摔倒。

“是兰生!”屠苏还未开口回答,少恭双眸突然绽出一丝光亮,一丝狂喜,眼眶瞬间通红,“是兰生对不对...”

“兰生!”少恭看不见兰生,但他坚信,他出现了,他出现在了屠苏面前。少恭推开屠苏,在花田间四处张望,焦急而盲目地呼喊,“兰生,你在哪?让我见一见你...”

“少恭...”以兰生现在的灵力,身为凡人的少恭是看不见的,屠苏不知该不该告诉他,他口中声声呼喊的兰生其实就站在他的身边,手足无措地望着他。

兰生想拉住脚步踉跄,失魂落魄的少恭,但他伸出的手次次扑空,根本碰不到少恭。

“兰生,你出来啊!兰生...”那瞬间升起的希望几乎点亮了少恭所有的欣喜和活力,但很快,并未得到回应的他眸中落满了悲伤,他近乎绝望地抓住了屠苏的手臂,一双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屠苏,“屠苏,告诉我,他在哪?屠苏,你让他出来...让他出来啊...”

“少恭,你冷静一些!”见到少恭如此,屠苏难免不忍心。

“他为什么不来见我?哪怕变成了鬼魂,有我在这里,也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....”似乎是意识到,自己那猜想错了,兰生死了,不会再出现了,少恭全身力气都被抽去了一般,他喃喃着,低落的声音带着哽咽,令人听了忍不住落泪。

“屠苏...呜呜呜...别告诉他...”兰生被感动的眼泪直流,伏在少恭背上一边呜呜哭,一边叮嘱屠苏。

“少恭,兰生没死,他在你背上呢。”这一人一魂哭哭啼啼的,屠苏实在忍不下去了。

“什么?”少恭猛然站直了,回头去望,可还是什么都没看见。

“他现在就剩一点魂灵,你看不到他的...”兰生一屁股坐在花田里,还在抹眼泪,屠苏怕少恭担心,也不想再看他难过,干脆一股脑全跟他说了,“他暂时没事,只是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修炼,你才能看到他...”

“臭猫,都说了别告诉他了...呜呜...”

“我不告诉他,他跟要殉情似的,你忍心啊...”

“屠苏,真的是兰生?”见屠苏与“那人”说话的样子,确实像是跟兰生相处的模样,少恭才回过神来,因为高兴和不敢相信,声音都有些颤抖,“他...他在哪?告诉我,兰生在哪?”

“就在你面前...”屠苏一指还在地上抽鼻子的兰生,想少恭又看不见,问了也白问,指也是白指。

“兰生,兰生!是你吗?”少恭忙蹲在身子,一双眼睛又亮又精神,直直盯着兰生。

“嗯...少恭...”兰生伸手想去抱少恭发现抱不上,只能猛点头,“是我...我没死,你别难过了...这么...这么大人还哭...”

“他...他有没有说什么?”虽然少恭听不见,但他似乎有所感应,知道兰生说了话,抬头焦急地问屠苏。

“他说他是兰生,让你别难过了,大男人还哭鼻子不害臊...”屠苏见两人虽然见不着面,但感情却依然极好,舒了口气,也为他们高兴,扁了下嘴,逗了兰生一句。

“我没说他不害臊...”兰生知道屠苏笑话他呢,抹了抹眼角,还瞪了屠苏一眼。

少恭看不见听不见兰生,两人只能通过屠苏,一句一句地传话,这说着说着,转眼天便发了白。

“兰生兰生!”见天亮了,少恭一脸紧张,见屠苏不吭声了忙摇了摇他,“你还在吗?”

“还在呢...”屠苏后面其实有些困了,但少恭生怕他一睡,兰生便会离开,愣是拉着他没睡,屠苏被摇醒了,看了一眼身旁。

“在就好...还在就好...”少恭松了口气,放下心来。

“他又不是鬼魂,一见光.便散了..”察觉到少恭的心思,屠苏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
“可是你...你不是说他现在只是一缕魂灵?那不是跟鬼一...一样...”

“你才是鬼呢!你全家都是鬼!”一旁的兰生一听,火了,只可惜少恭看不见他,他的怒火发的全然没有威力,反倒惹来屠苏一阵闷笑。

“屠苏,兰生又说了什么?”现在少恭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了,专注地目光盯着屠苏,生怕漏过了兰生说的任何一句话。

“他说...累了,需要休息一会...”屠苏才不给兰生转达他的愤怒了,当着兰生的面说瞎话,还顺道帮自己说了句话。

“对对...”少恭忙去铺床铺,即使知道兰生根本睡不了,还是铺好了,然后让屠苏也去睡。

屠苏是真困了,加上兰生没事,他心绪多少放松了下来,往被子里一埋,便呼呼大睡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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